江苏苏宁首次夺得中超“火神杯”的第二天上午，苏州的冬日依然阳光明媚。中国足协主席陈戌源匆匆吃完早餐，出现在记者面前。采访开始前，他反复询问颁奖典礼上出现的一些瑕疵。

回顾这个特殊的中超赛季，正如这场气氛热烈、细节到位的颁奖典礼一样，虽然有瑕疵，但瑕不掩瑜，可以说是成功的。在采访中，陈戌源回顾了整个赛季的来之不易、坎坷曲折。

此外，这位中国足球“掌门人”还就联赛发展、裁判问题、亚冠、国家队备战、青少年足球等话题谈了自己的思考。谈及其中的困难和挑战，他哽咽不已。尽管中国足球还面临艰难的挑战，但陈戌源坚信，国家队一定能拿下40强赛的胜利；只要扎实推进，青少年足球一定能收获成果。

联赛概况：下赛季大概率采用赛会制

问：本赛季最大的亮点是什么？

陈戌源：本赛季中超复赛最大的亮点，就是在相对严峻的防疫形势下，足球作为体育领域复工复产的标志性赛事能够顺利开展，足球能展现出中国人的精神风貌，展现出我们科学防疫的大国形象，这是我感受最深的。

问：你如何评价中国足球这个不寻常的赛季？

陈戌源：今年的足球比赛非常艰苦，中超联赛7月25日开赛，现在也接近尾声。我想所有足球人都在传递一个共识，那就是中国足球要给人民带来希望和进步。如果我们在困难面前丧失了这种信心、决心和勇气，那么中国足球就会给人留下非常不好的印象。

今年2月底，中国足协召开会议，研究2020年中超联赛方案。当时主要考虑的是空场进行主客场比赛。一方面我们习惯了主客场制，另一方面这么短时间举办赛会制，比举办一届世界杯影响更大。

但考虑到整体防疫要求，如果选择主客场制，如果局部地区出现疫情，赛季很可能就中止。所以我们改变了方案，采取了赛会制。我们研究制定了非常详细的方案，成立了9个工作组，从防疫、赛事、党建、媒体、安保、接待、球员、俱乐部管理、赛事组织等各个环节都涵盖了进来。后来，很多足球发达国家的联赛和亚足联都来找我们学习如何安排和运行赛会制。

问：明年中超联赛赛制如何安排？

陈戌源：在目前全球防疫形势下足球比赛裁判为什么要吹黑哨，如果没有根本性的好转，中超联赛下赛季继续采用赛会制的概率很大。因为只有赛会制才能保证整个联赛不中断，才能保证联赛能够健康有序地进行。

问：职业联盟的工作进展如何？

陈戌源：联赛正在积极推进，力争今年内建成。现在还不能肯定，但明年的联赛肯定是职业联赛办的。

关于裁判：及时回应公众关切

问：本赛季裁判问题一直是球迷关心的问题，原因是什么？

陈戌源：裁判问题是今年舆论热议的话题，公平是精彩比赛的关键，裁判是公平竞赛的核心要素。

我们认识到中国裁判存在问题，联赛开始前我们进行了集中培训。第一是对国际足联2019年发布的新规则的理解。坦白讲，裁判员已经好几年没有组织过专门的业务培训了，每个裁判对规则的理解都不一样，所以要有一个标准。第二是裁判的道德作风。中国足球有过黑哨、偏哨，或者所谓的官哨、情绪哨。大家还记得中国足球过去丑陋的一面，中国足协绝不会让过去裁判界的丑陋一面在今天重演。

近几个赛季，中超联赛多场关键比赛都由外籍裁判执法。今年由于疫情影响，大部分比赛都由本土裁判执法，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好事。就像中国足球靠中国运动员踢球一样，中国足球也靠本国的裁判吹哨。

问：裁判存在的主要问题有哪些？

陈戌源：从职业足球兴起到现在，裁判员职业化体系一直没有建立起来，导致裁判员很难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对规则的理解和执法能力存在“先天不足”。另外，中国裁判员也和中国球员一样，缺乏真实对抗的训练，没有经过真正的考验。

今年第二阶段比赛，每场比赛都至关重要，每一次误判都可能对一支球队的“生死存亡”产生重大影响。裁判员从未打过硬仗，遇到这样的情况，心虚、胆怯，说明他们这种心理适应能力还很欠缺。同时，部分裁判员也存在理论基础与实践经验不匹配的问题。

中国足协意识到了裁判员的这些问题。所以我们建立了严格的裁判员管理制度。每场比赛前，裁判组要先了解两支球队的踢法特点，提前做出判断，打有准备的仗。赛后还会有评比，回顾裁判员执法的优缺点。评比时，赛区内所有裁判员都会参加，大家都会受到教育。这个制度对于中国足球来说也是首创，也希望所有裁判员的执法能力能够尽快得到提升。

所有裁判都与球队完全隔离，不得接触俱乐部或球员。我们还对VAR（视频助理裁判）做了特别要求，并进行了培训。我们后来觉得VAR的反应慢，视频显示不够准确，所以我们增加了4个机位足球比赛裁判为什么要吹黑哨，让VAR能够做出更清晰的判断。

裁判的目的是为了尽可能创造公平的比赛环境。坦白说，今年中超联赛的裁判工作虽然受到了很多批评，但大部分判罚都是准确的。我们后来请了第三方来评判，准确率达到了98%。当然，我们不能说没有问题，其实2%的问题是不能容忍的。

如果中国足协内部审查裁判的判罚有问题，就会内部处理，一般裁判会停赛几场。有人跟我说，裁判的问题一般不对外公开，​​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对，就算你说错了也可以说。后来我们在第二阶段也公布了一些裁判的信息，但我觉得还不够，我们应该更及时地表达公众关心的裁判问题。

和去年相比，裁判员是有进步的。进步在哪里呢？进步就是专业水平的提高，对规则的理解，执法能力的提高。我给大家讲几个数据，裁判员平均每场比赛跑的距离在1万米以上。还有一个数据，就是距离的判定，世界杯平均距离判定是11米，我们的是14米，相差3米。总体来说，比过去是有进步的。另外，也要注意，裁判员面对这么大的压力，很不容易。

那么为什么老百姓对裁判会有那么多意见呢？我觉得是因为这个现象以前就存在，大家看到问题就觉得死灰复燃。我在足协干部会议上就说过，如果联赛办不好，我们就回家别干了。所以大家也是抱着强烈的责任感，展现中国足球的新形象、新风貌来办这些比赛。

问：中国足协将如何提高裁判员的素质？

陈戌源：我跟裁判讲，要忍得住委屈，中国足球要习惯被批评。发展才是硬道理，中国足球发展不好足球比赛裁判为什么要吹黑哨，受批评是理所当然的。同时，中国裁判确实存在专业能力不高的问题。今年的联赛给了我们很多经验和教训。中国足协对裁判的培训要提上重要议事日程，包括提高裁判执法能力、专业学习和职业化进程，中国足协要拿出重大举措。

关于亚冠：希望中超四支球队都能平安出行

问：亚冠联赛已经开始，中国足协做了哪些工作？

陈戌源：2月份亚冠附加赛结束后，受疫情影响各项赛事全部停摆，我们跟亚足联沟通了很多次，原定日期定在11月13日开赛，跟中超有冲突，我们觉得条件不成熟，很难保证参加亚冠，后来亚足联也听取了我们的意见，把赛事推迟到17日举行首场比赛。

我们跟亚足联开了好几次会，重点抓了这几项工作。第一是防疫，需要给我们一个完整的防疫方案。健康是第一要务，如果不能保证健康，我就不能保证参加（亚冠）联赛。亚足联最初给我们每个俱乐部安排了21个房间，这显然不够，酒店也没有关闭。我们说这不符合要求，后来亚足联同意专门为我们四支亚冠球队准备一个酒店，让他们一起住。

第二是和亚冠球队合作。就俱乐部本身而言，他们也不是很愿意去。为什么中国足协还按照亚足联的要求，希望俱乐部参加亚冠呢？有两个考虑。第一个考虑是如果我们不去亚冠，中国足协和俱乐部都会受到亚足联的处罚，包括减少亚冠名额、暂停4支球队的亚冠资格、经济处罚等。第二个考虑是如果我们不去，我觉得也会损害我们的整体形象。

中国足协专门组织了前线工作组，为四家俱乐部做好服务保障，并在当地与亚足联进行沟通，希望四支球队在比赛期间不要有太多的担忧。严格要求各俱乐部移植中国足协的防疫方案，根据亚足联现有的防疫条件加强防疫预案，力争避免出现任何感染事件。

Q：你对中超四支球队有什么期待？

陈戌源：我们要求俱乐部认真参赛，不能敷衍了事；第二个要求是严纪律，包括赛风纪律和防疫，防疫要放在第一位。中国足协每天都会关注他们，希望他们能够平安去、平安回来。

关于国家队：我们一定会赢得40强赛

确保中国国家足球队晋级40强赛是足协的首要任务

问：您怎么考虑国家队的建设？

陈戌源：国足备战世界杯预选赛是足协的重中之重。总体来说，国家队的成绩并不理想，不仅是成年国家队，各个年龄段的国家队都是如此。这是我来到足协之后最担心的。比如我们的U16国青队，在亚洲第四级联赛中排名垫底，这支球队10年后才是国家队。如果我们的水平不提高，一步一个脚印，10年后还是今天的水平，希望在哪里？进步在哪里？

目前主要任务有三项，一是国足世界杯预选赛，二是女足奥运会，三是国青队。

国家队原定于今年10月参加世界杯预选赛，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现在比赛推迟到明年3月或6月。以总教练李铁为首的教练组上任后，准备工作非常紧张，已经进行了多次训练。

问：足协对中国国家足球队在世界杯预选赛中的表现有什么期望和要求？

陈戌源：国家队的备战现在主要有三个部分，第一是围绕明年三月或者六月份的预选赛制定备战计划，赛制的可能性很大，如果是赛制，中国足协肯定希望承办，争取40强赛的赛制在中国举办。

第二，我们在备战国家队40强赛的赛程中，重点做了两方面的工作。一是优化阵容。每次集训总会引进一些新队员。主教练李铁觉得国家队还缺一个好的中锋，所以今年国庆期间就把年仅21岁的郭田雨招入集训。适当的人员流动，可以提升竞争力和活力。队伍的不断优化，包括个别归化球员的优化，可以选拔出最优秀的球员。

选拔队员有两点要说，一个是最好的，一个是最适合。有些最好的不一定能进，但一定要找到合适的。另外还要做好综合保障，比如我们成立了专门的情报小组，以后每个40强甚至12强的对手，都会有一个小组、一个专人定期分析，定期向主教练汇报，帮助主教练了解我们的对手。

第三，中国足协也在筹备成立国家队主教练工作基地，让各级国家队的主教练们能够一起努力。各级国家队要连成一片，技战术打法一样，球员的成长过程也一样。我和我的教练团队都有信心，40强赛我们一定能赢，只要我们做好自己的工作，我们也争取在12强赛有更好的表现。

关于青训：努力5到10年

Q：现在青训存在哪些问题？

陈戌源：青训教练的数量和质量远远不能满足青训的要求。大连人职业足球俱乐部主教练贝尼特斯告诉我，他来大连人职业足球俱乐部工作时，希望选拔、培养一批新队员。但他非常遗憾地看到，欧洲14、15岁球员掌握的基本技术动作，我们20多岁、30多岁的球员还没有掌握。为什么他们没有掌握？就是教练没有教。另外，各级青少年比赛太少，质量低下。我们的运动员不是在战斗中成长，而是在温室里成长。

问：下一步是什么？

陈戌源：最紧迫的任务是培养大量青训教练员。中国足协跟退役球员签订合同，然后送他们去训练一年，毕业后再挂靠到学校，教练员工资由地方政府支付一部分，中国足协补贴一部分。这个问题必须解决。中国足协每年都要坚定不移地培训教练员，不光是主教练，还要培训体能教练、技术教练、足球心​​理学家等等。

第二，中国足协要大规模发展不同年龄段的社会足球俱乐部，包括校园足球、俱乐部梯队、青少年足球联赛。青少年足球联赛要改变比赛方式，以区为单位、以市为单位、以省为单位。不要跨省比赛，否则学生学业得不到保障。小球员脱离学校、家庭、社会，很难出人头地。15岁以下尽量不要“三分离”。

Q：未来对于青训有什么规划？

陈戌源：青训主要有三大力量：校园足球、职业俱乐部、社会培训机构。我觉得现在最有条件的还是俱乐部。我们现在中超俱乐部有7个梯队，未来会扩展到9个梯队。

今年国青队打乙级联赛，六轮过后四胜两负。我跟（主教练）成耀东讲，输赢不是主要，这些国青队员职业生涯第一次打这么正式的比赛，但也只是乙级联赛的水平，怎么能打亚洲水平呢？这支球队是2024年巴黎奥运会的主力，一定要多打比赛，希望每年不少于30场比赛。

我们还会成立青少年精英学院，选拔一批好苗子。国青队最大的遗憾就是身体条件太差，19岁的时候，上肢力量几乎没有，在国内打低水平比赛还可以，但肯定没法参加国际比赛。

我们要从选拔球员入手，建立一些真正的青训基地。我们要为社会足球制定标准，不能像现在这样鱼龙混杂。我们要对青少年球员的注册和转会进行重大改革，保护青训机构的利益，保护运动员的健康成长。不能让一些人为了钱而毁掉孩子们的足球前途。

我们还需要将体育和教育结合起来。大多数家长都知道，足球运动员成为成功运动员的概率很低。1000个人中只有一两个人能成功。如果你不能成为职业运动员，你可以去上学。我们必须努力让青少年足球成为一项坚实的运动，5年或10年，找到正确的方法，不要受到影响。我们一定会成功。